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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却的华西往事
导语:青春洒在何处,那里就是一个人生命最珍贵的居所。在已发黄的黑白照片之外,是三代生活在华西的加拿大人,他们的人生故事。

 

经济观察报 李黎/文 成都,除了在这里生活过大半辈子的老一辈四川人,谁至今还在遥远的国度用生命的热情怀念着上世纪30年代这个城市的一切?有那么一群人,100年前,他们远渡重洋来到成都,在这里开办了中国西部第一家西医诊所;他们创建了以医学和牙学为主、文理并重的华西协和大学,并使之成为我国现代口腔医学的发源地;他们在这个“花重锦官城”的蜀都中央建起中西合璧式的民国经典建筑群,并为当时的成都引进了现代的生活方式……而这些民国时第一批来到成都的加拿大人,他们的孩子们,在漫长的时间里苍老的只是容颜,不改的却是乡音,因为这些孩子的故乡不是父辈们出生的加拿大,而是他们出生并度过青春岁月的华西坝——成都。

 

成都,我的家

《成都,我的家》这本黑白老照片集,是一段关于上世纪华西医大和民国老成都记忆的浓缩历史。500多张发黄的照片见证了百年前这个城市的沧桑演变,记录了从100年前红十字医院的建立到华西协和医院的历史沧桑。《成都,我的家》这本书的牵头人之一张飙介绍了一场用生命热情来持久的聚会。他说,为本书提供照片的加拿大老人们,在离开中国70多年后,但凡还存留于世的,几乎一直在执著地做一件事:每年的10月中旬,散居在加拿大各地的他们如期赶赴多伦多,在一家酒店聚会。选择那家酒店的缘由仅仅是因为它有一个中国餐厅。很难想像这场由他们父辈发起的开始于1936年的聚会,到如今已经坚持了76年。每一次聚会,他们都会拿出自己珍藏的有关四川的老照片、老幻灯片以及各种藏品和资料进行交流与回味。每一次聚会,都有一个纪念他们在四川生活的不同主题,但大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家族与中国、与四川成都的情缘。当年的“费头子”们(四川方言中意指调皮的孩子),如今无论是坐着轮椅参加,还是在儿女搀扶下颤巍巍地前往,这场聚会,只要“CS”后代里还有人仍然活着,还会继续坚持下去。

青春洒在何处,那里就是一个人生命最珍贵的居所。在已发黄的黑白照片之外,是三代生活在华西的加拿大人,他们的人生故事。百多年前他们来到中国的西南的时候,还都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在成都传播西医、兴建医学院、学习汉语、移风易俗。在漫长的日子里,还留下数以万计的珍贵摄影作品,除了记录当时成都的风俗人情,还有当年的年华印迹。在华西医大,他们安家落户,并为自己在成都出生的孩子们每一个都起了中国名字。“CS孩子”指的就是当年在成都的加拿大学校“Canadian School”就读的那些孩子们。

“CS的孩子”

20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当这群“CS孩子”们陆续离开中国回到加拿大时,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在中国工作了数十年,有的一家两代甚至五代都服务于中国,奉献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而有的把生命都留在了中国。

比如黄玛丽的外祖父启尔德1892年来到成都,在1910年,启尔德等人创办了华西协和大学,即如今的四川大学华西医学中心;Patricia的祖父苏继贤 1908年来到四川,1925-1950年担任华西协和大学建筑总工程师。云达忠的父亲云从龙1921年来到中国,任华西协和大学教务长。

如今黄玛丽已经80多岁,在《成都,我的家》影展中,她凝视着一张泛黄老照片里一个可爱的垂髫女孩,她站在一群高鼻梁穿长衫的加拿大人中间,面带微笑。那就是70多年前她的孩提时代。她的医学博士外祖父奥马·基尔伯恩当年带着新婚妻子珍妮于1891年乘轮船离开加拿大温哥华来到中国,在上海学习了数月中文后乘船抵达成都,外祖父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启尔德。启尔德抵达成都当年,与斯蒂文森博士一起,在成都四圣祠北街12号创办了中国西部第一家西医诊所,即如今的成都市第二人民医院,开创了中国西部西医的先河。从此,成都,甚至中国的医学史上便永远铭刻下了“启尔德”的名字。

启尔德的新婚妻子却不幸在第二年因霍乱去世。1894年,启尔德与同在成都、同为医学博士的加拿大人启希贤结为伉俪。启希贤尤其关注妇女和儿童的身心健康。她看到当时成都还存在妇女裹小脚的现象,于是大力倡导要废除这一损害妇女健康的习俗,使成都妇女裹小脚的孺习俗改变了很多。1896年,启希贤在惜字宫街开办了医院,后迁惜字宫南街,定名仁济女医院,又名妇孺医院,是四川最早的妇女医院。

57岁的Patricia Marion Terril也是“CS孩子”的后代。《岁月留痕——来自加拿大的成都旧影》照片展用了专门的一章来讲述Patricia的祖父“苏木匠”。华西的标志性建筑钟楼便是“苏木匠”的设计。“苏木匠”本名苏继贤(Walter Small),1908年与妻子一起来到四川。他1925—1950年担任华西协和大学建筑总工程师,负责校舍的建筑维修。因为擅长使用中国传统的木质建筑材料,所以当时跟他一起干活的四川人都叫他这样的人为“木匠”。Patricia曾在展览上说,“苏木匠’这个名称成为他们家族的荣耀。苏继贤的四个子女均出生在成都,其中包括Patricia的父亲约翰:“我的父亲后来成为一名外交官,1972年他开始担任加拿大第二任驻华大使。这个职位的获得与他曾在成都生活,熟悉中国语言、文化有很大关系。”

1976年离开中国之前,约翰曾带着一家人齐齐回到成都。“他很激动,向我们展示这里是他曾住过的地方,那里是他原来玩耍的地方。这次来成都,本来打算与我25岁的儿子一起,但他工作太忙,今后我一定会带他来成都,这里与我们家族关系太密切。”Patricia说,虽然将年满六十,但她仍然在最近又拿到了一个音乐学位,而平时的主要任务是在渥太华照顾93岁的母亲。

80岁的云达忠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到成都中心商业区看电影、买草鞋、买竹制品的情景。他的父亲云从龙来到中国后担任华西协和大学教务长等职,并教授英文。云达忠出生在成都,并在成都生活了17年。1948年回到加拿大后,他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任教授,后来获得英国女王颁发的“促进新中关系”功绩勋章。这个勋章背后的努力付出,跟他在成都漫长的少年时光是不可割舍的。

作为这本书的志愿者之一的张飙,2007年和该书的副主编也是主牵头人向素珍一起,选派了一群志愿者,历时8年几赴加拿大,从1000多名加拿大志愿者的后代手中整理出上千张图片,精选编辑成册。画册按图片的类别分为:远涉重洋、家在成都、传播西学、见证百年4个板块。这个项目一经提出,就得到了“CS孩子”们的热情支持。

熊猫潘多拉

鲜有人知道四川大学华西医科大钟楼前的荷花池,也是这三代加拿大人中,留在中国走过生命历程的“CS人”的“最后居所”。很多为华西倾尽人生的“CS人”,最后选择把骨灰撒进这片荷花池。

除此之外,看过《成都,我的家》照片集的人不会忽略一只叫潘多拉的熊猫,有关它的照片,就足足有一个章节。这只熊猫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的一段时日里,曾在华西坝和“CS”的孩子们嬉戏玩耍于草坪,留下很多烂漫的照片。1938年3月,华西协合大学受到纽约动物协会的请求:“希望得到一只大熊猫幼仔,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一对幼仔。”由于华西协合大学和该协会纽约大学有间接的合作关系,此项请求得到了重视。负责此事的华西协和大学生物教授丁克生立即给山里的狩猎人写信。不久丁克生的夫人亲自到大山中带回了一只活泼可爱的大熊猫幼仔,宠物般地养在华西坝家中,并为它取名潘多拉。当时正值中国抗战期间,烽火连天,在陈普仪的精心照顾下,熊猫潘多拉乘飞机到重庆,然后由重庆乘船经上海至香港,再搭乘海轮远渡重洋到达旧金山。一段有趣的记载里还表明,潘多拉是1949年前在国外生活时间最长的一只大熊猫,它在当年的航班上,吃的是航空公司提供的儿童餐。

憨态可掬和孩子们在草坪上合影的熊猫潘多拉,只存留在老照片里老成都的旧城墙、当年的九眼桥、老成都西医诊所、缠足的女人、放水节……这些已经淹没在旧时光的珍贵历史如今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由向素珍、张飙等人自发组织的“大洋彼岸的中国情怀”图片展上,一张张珍贵的老照片渐渐还原了旧成都的风土人情。那些珍贵的影像里,除了瞥得见医科大学里和欧美完全接轨的生物博览室的午后光芒,医学专家和传教士们的生活碎片,还有世界和平使者文幼章与毛泽东、周恩来的照片,启尔德为辛亥革命战士疗伤的情景,身着中山服的云从龙和夫人依依不舍离开中国时的记忆,还有中国现代牙医之父林则、牙科专家吉士道、担任过华西大学建筑总工程师的“苏木匠”、医学博士王春雨、生物教授丁克生等在中国生活和工作的照片以及酷爱摄影的华西医大教授陆德礼访问成都西部山区和扬子江沿线拍下的珍贵镜头。他们的青春、婚姻、生儿育女和为之奋斗的事业,在照片里犹自年轻鲜活,如同还凝固在上世纪老成都老华西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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