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们被抓上警车后,原本已经走远的 “一生”、“李四”、“阿当”“一毛钱”,主动走过来,上车陪我们一起去派出所。对我而言,从这一刻起,采访已经结束了。我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学生家长,所不同的是我的孩子还没出生。我对这样一群普通家长,在为孩子争取高考权利的过程中,所可能遇到的遭遇充满了好奇。
车上的八个人中,除“燕尾蝶”之前已经被请到派出所一次之外,其他人都还是第一次。最有经验的“燕尾蝶”问坐在前面的两个警察,“警察同志,这是把我们带到哪儿?什么时候放我们?”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胖子警察回应说,你以为我们想抓你们啊,还得把你们拉回来。
“燕尾蝶”顺口接道,“那你干脆把我们放下来不得了?”车上的其他人也开始跟着附和。
胖子警察一改刚才的温和,大声呵斥说,“嚷什么嚷,以为警察好欺负是吗?”
大家也都不再说话, 5分钟后,车停了下来,到了教育部附近的二龙路派出所。八个人一起被关在了靠左侧走廊的第二间候讯室里。门口安排两个保安值守。
候讯室的配置很简单,门口放着几把椅子,靠窗的墙角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前是一把固定在水泥地上的审讯椅。床很脏,白色的床垫,黑乎乎的,用指甲一刮,似乎就能刮下一层油腻。
审讯椅和婴儿椅结构类似,人坐上去,除了上身和签字的手之外,腿脚和腰都被死死的缚在上面。身材最为肥胖的“一生”开玩笑说,这空间太小,估计自己都坐不上去。门口的保安不以为然的说,“没到时候,到时候摁也给你摁上去”。在大家讨论的时候,在教育部门口下跪的汪女士也被带来进来。
“燕尾蝶”给在外面的家长打了电话,问了情况。听说我们被带走后,有一个学生司的处长正在接待学生家长代表。“一生”和“阿当”自我安慰说,进来一趟还是有效果的。
原本以为带到派出所,批评教育、给予口头警告也就完事。直到看守我们的保安都已经开始轮流吃午饭了,还不见有警察下来,大家也开始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像我们这种情况,派出所是不管饭的,可以委托里面的保安或者外面的朋友买了送进来。
午餐是烧饼夹菜、煎饼果子、矿泉水,“一生”还顺便让买了一盒烟。八个人的午餐,放在一起还是相当有份量。“一生”接过来后,直接放在了审讯椅上。当我拿起一个烧饼的时候,我忽然有一个奇怪的疑惑,这个我们放食物的椅子上,刚刚审过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犯人。反正我们隔壁椅子上正坐着的是一个吸毒犯,从我们进来开始,他就瘫睡在审讯椅上,就像毒瘾刚刚发作过一样。
刚开始吃饭,警察就开始通知我们到二楼的办公室做笔录。早上没吃饭,我只好拿了两个烧饼,提着一瓶矿泉水上去。给我做笔录的是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40岁的中年警察。
派出所的办公室和候讯室差不多,都是单间格局。这位老兄在靠窗的电脑旁坐下后,示意我坐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打开电脑后,好像某个软件出了问题,大概是找不到做笔录的模板。
在他出去找人修理的空档。我顺手翻看了放在面前办公桌上的一沓卡片,是盖过“已选”印戳的选民证。选民证应该是发到每个人手中,这么多选民证集中在一起,还是有点蹊跷。
桌子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张工作日程表。从完结日期看,应该是一项月度工作计划表,完结时间大多是月底。其内容既有“更新辖区人口信息”之类的最基本工作;也有监控社区高危人群、维稳敏感人群等内容;另外还有具体任务指标类的,比如每个月提供五条情报线索。不过上面并未注明是否奖惩。
看来首都的警察也有任务指标。此前的赵作海、于祥林案,包括洛阳智障者“顶包”案,都有任务指标压力的因素。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今天把我们抓进来,是不是也是为了完成他们的某项任务指标。
当我试图在上面找到相关表述时,中年警察已带着一个年轻小警察进来了。见我在看他们的值日表,便命令道,“坐那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