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车辆来来往往的国道成了庄稼和火焰山的间隔带。
林俐/文 生长于热带国家的我,一向自认“抗热”能力高,但在新疆的吐鲁番,我还是有点扛不住了。“今天才40度(摄氏),不热,冷饮都不好卖。”一个在街边摆摊的小贩对我说。
吐鲁番盆地也被称为“火州”,而盆地中最热的地带则非火焰山莫属了。传说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蹬翻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几块火炭从天坠落在吐鲁番,形成了烈火熊熊的火焰山,后来孙悟空借用芭蕉扇灭了大火,冷却后形成了今日火红颜色的山丘。
一部古典小说《西游记》比任何古代游记或史记对火焰山的记载更有传播效应。今天被开发的火焰山售票景区内就有孙悟空、猪八戒等的塑像,还立着一个世界最大的温度计向众人证明这里有多热。
但我没去景区,反倒是去了火焰山脚下的农民家里睡了个香甜的午觉。
火焰山从东至西有近百公里长,荒山秃岭,山脚下的周边是戈壁沙滩,几乎也寸草不生,但听说近年来不少农民到这里开荒、养土、种起了庄稼。于是我开始幻想着,可以到火焰山脚下绿油油的西瓜地,一边啃西瓜解暑,一边观赏壮观的火红山丘。
开荒这个词汇在我的印象里,属于遥远的时代,仿佛只有在一个国度的初期阶段或新建国时期,因地广人稀,还有许多未开发的资源,为拉动经济产量,才会出现优惠性政策鼓励人们去山里、森林里、荒野里开拓新天地。
来到新疆后发现,在人口不断增长,而现有耕地已各自有主及饱和的情况下,不少外来农民为了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不惜到艰难的环境去开发新地段,有的甚至冒着被处分的风险非法开荒。
我在炎热的火焰山脚下,遇到了50多岁的老黄。他是在四年前来到这里开荒种植西瓜和棉花,之前没有任何务农经验的他,从一个“老板”手里承包了30亩地,头两年虽然没有赔本但也几乎一分钱都没挣着。
来自河南的老黄,在文革时期跟随着红卫兵大队南下北上,后来流落在新疆。文革结束后,他学了一些机械维修的技能,拉扯大了两个儿女后,开始为退休的日子打算。
“老了,干机械这行有点吃力了,倒不如弄点地,种点东西。”老黄的一个老朋友在十年前就到火焰山脚下拿下了数百亩30年期限的土地开荒权。但这位“张老板”干不动这么大片的土地,就把它分块包租给其他农民,给老黄留了几十亩的份额。
现在老黄和老伴两人住在一间冬暖夏凉的土坯房里,房子北边不到50米处是一条货车来来往往的国道,这条马路是老黄的庄稼和火焰山的间隔带。老黄说开荒初期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先要打井确保水源,然后翻动荒凉的沙滩,把埋在沙石下的土挪到表面,同时又要盖房子,拉电源,接水管,弄滴水灌溉设备…..一番努力下,第一年种下的苗子却有一半长不出来。
老黄和黄嫂的土坯房里家具家电齐全。
火焰山地带不止干热难熬,而且风大沙多。今年春天一场大沙尘暴,就把老黄的西瓜新苗亏了一半,幸好赶得及在天气变得太热前补种。“大风沙刮了十几个小时,沙子多得让人呼吸困难,第二天我们的家门口堆起了一座小沙丘,门都几乎打不开。”黄嫂回忆道。
我碰上老黄时,西瓜的收成季节已经过去了,棉花的幼苗已经长得有一尺多高了。我抵达的那个早晨,正赶上老黄雇了约20名维吾尔族农民到地里帮忙清理残留下来的西瓜和瓜藤,免得妨碍棉花的成长。
维吾尔族农民在棉花地里清除西瓜瓜藤。
老黄的30亩地,就只有他们两口子看顾,一到农忙时,比如播种,清理瓜藤和收成季节时,都会雇佣维吾尔族农民帮忙。老黄说:“40块钱一天的劳动,不包吃不包住。维吾尔族要的人工比较低,汉族可能给60块一天都不想干,地里太热了。”
临近村庄的维吾尔族农民大多种葡萄,他们的农忙季节正好和西瓜或棉花错开,于是可以乘着空挡期间赚点外快。在老黄地里帮忙的20岁维吾尔小伙子对我说:“我们(维吾尔族)的地少人多,每口人只有3亩地。汉族人少,地大,他们干不动,找我们。”
小伙子来自胜金乡,他和亲戚乡里们,在6、7月份的期间(葡萄要在8、9月份才收成),就会从一个汉人庄稼游到另一个庄稼打散工。他们队里约20人,就小伙子和领队的会说一点汉语,方便接洽。听他们打电话询问哪里有庄稼需要用人时,说的都是短句:“你们要劳动的吗?今天下午我们没有劳动,5点过去你那里?好吗?”
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多(新疆时间迟两小时),地里的气温高涨得让人容易中暑,农民们都停止干活,躲到房子里休息。黄嫂做了中饭邀请我一块吃,然后又把家里的炕床铺好,邀我也一起睡个午觉。
于是,在电视播放连续剧《三国》的兵荒马乱声中,我躺在炕上,头顶上的风扇慢悠悠地转动着,我就在火焰山脚下的土坯房里睡了个大懒觉,嘴里还残留着西瓜的香甜味儿。
维吾尔农民在棉花地里清理西瓜瓜藤时,也把余剩的西瓜摘下来就地食用解暑。
吐鲁番遍地是西瓜,多得连家禽的饲料都采用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