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裕固族
导语:

 

太阳升起后,肃南康乐草原上的牧民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向一个插满旗杆的山头走去,有的牵着或骑着打扮得光鲜漂亮的马儿,有的开着摩托车拖儿带老,他们的目标是一年一度的“鄂博”。  

林俐/文 每年农历五月初四,住在康乐乡各个村落的牧民,都会聚集在这个离九排松景点不远的一个山头祭神,祈求山神保佑牲口以及家人平安幸福。  

让我留宿在他家的巴营村牧民妥枭,早晨在家里上香供佛后,就开着摩托车把我拉到山头上去,他说这是我近距离接触裕固族文化的一个好机会。  

平时零星散布在辽阔的草原上的游牧牧民们,将因祭鄂博难得欢聚一堂。要不然,平时走上好几公里路,也就只能遇到一两户人家,村民为了有充裕的地段放牧,不会居住得过于密集。  

裕固族世世代代在草原上放牧,是中国少数民族中人口最少的民族之一,仅剩约1万多人口,目前几乎全部聚居在甘肃省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内。他们原本信奉崇拜自然的萨满教,但随着与蒙族和藏族等人融合,皈依了藏传佛教。

  

喇嘛在鄂博前诵经。

祭鄂博看似这两种信仰的交融结合。原始宗教把世界分成三个部分——天、地、水,认为世间的所有自然灾害、苦难和幸福都和这三种神灵有关;生存在高原上游牧的裕固族,每年都举行盛大的祭山神仪式。  

鄂博是个插满箭戟,把武器献给山神的小垒,四周挂满了印有经文的旗幡。藏传佛教的元素包括请喇嘛诵经,用柏树叶煨桑,转鄂博祈福等。  

前来祭神的牧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多,大约也就几百人,他们没有穿隆重的传统服饰装扮,而且因为喇嘛迟到,不少牧民自行祭拜后,到草原上赛马一小会,陆陆续续的散去了。

裕固族小孩也参与祭山神。


据牧民称,盛夏已经到来,他们正在忙着搬家,要把家当和牲口带到海拔更高的山上去放牧,以便让低海拔的牧区能够有个缓冲时段,在冬天来临前让草原长得肥美。搬家季节的忙碌,让他们顾不上花更多的时间祭神或耍坝子。  

传说中喜欢歌唱跳舞的裕固族,并没有在这个祭神庆典上载歌载舞。我在草原上的几天,除了听到从景区豪华餐厅里传来,那些高消费标准套餐中包含的裕固族姑娘演唱以外,没有一次听到牧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歌声。  

不知是否因为日益增加的生活压力,减少了草原上的歌声?这里的游牧生活方式,也和我以前在蒙古一起生活数周的牧民们不太一样。在康乐乡的多个村庄里,牧民们都放弃了生活在传统帐篷里,而是盖起了房子,条件好点的住砖房,差点的就住土泥房。  

但是盖房子的费用显然更高,普普通通的一套房也至少要几万元,而且还得在不同季节的放牧点都盖上房子,为什么不再使用千百年来适合游牧生活的帐篷呢?  

59岁的郭建先生说房子更牢固,而且遮风挡雨的功能也较好,生活得比较舒适。但是他也承认今天牧民们的生活消费提高了,不少牧民都是欠着大笔贷款在生活——借钱修房子,借钱增加牲口数量,

借钱供孩子到城里上学……  

“如果一户牧民一年能挣2、3万块,他们一年的开销却可能达到4、5万元。现在许多牧民都在预支消费,这是个很大的隐忧。”住在康乐乡康丰村的郭老说,他也是裕固族自治县的人大代表之一。  

牧民早晨先给牦牛挤奶再把牲口放牧到草原上去。

据郭老说,牧民们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卖羊和羊毛,牦牛和奶制品。近年来羊毛的价格却不断的下降,从2007年的一公斤能卖25、26元,降至今年大约11元一公斤。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价格跌得那么厉害,只是听说可能和“金融危机有关”。  

3年前,康乐乡开始搞旅游,让这里的居民多了一个挣钱渠道,有的牧民也兼职接待游客,提供骑马游草原等服务。但是今年初,县里的旅游局下令说,搞旅游要有档次,那些不合规格的家庭式住宿和餐饮服务,一概不让做。


太阳刚升起,牧民们就要把牲口赶到草原上去放牧。

于是九排松景点区附近,只剩下一个“合格”的餐厅,是那种大包间,套餐服务式的餐饮业——客人来了先有身穿裕固族传统服饰的姑娘迎宾献上哈达,然后敬酒唱歌,再来好几道凉菜,上手抓羊肉,大盘鸡,离别前还有“上马”敬酒。据说大多顾客属于“公费”消费类型。 

有的牧民说这样高档次的服务业进入门槛过高,根本就是他们做不起的生意,以前曾经在景区内做小买卖的帐篷,现在都荒废了要被拆掉。  

留我住宿的妥枭既是牧民,也是豪华餐厅里的大厨之一,他的弟弟是老板,妥枭说:“我只是打工的”。两兄弟的房子靠在一起,弟弟的是砖房,哥哥的是土房。  

但身兼多职的妥枭,有能力把10岁大的女儿送到30公里外的白银乡镇上小学,不到5岁的儿子则送往更远,约90公里外的张掖市上幼儿园。城乡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情况下,许多牧民都咬紧牙关,掏钱

把孩子往教育设施较好的城里送,有的夫妻相隔两地,一人留守牧场,一人在城里伺候孩子。  

妥枭的老婆菊儿有个姐姐在张掖市里,所以两夫妇都留在草原上打拼。菊儿说,再怎么舍不得孩子不在身边,学费再贵,也要为孩子的将来打算,留在草原上没前途。  

在祭神仪式上,我遇到不少从城里学校回来过节(正好赶上了端午节假期)的孩子们。10岁的罗丽娜在张掖市上学,她说着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问她会说裕固话吗?她回答道,以前会,现在忘记了。


牧民妥枭在母亲的注视下在家里上香供佛。

裕固语使用范围过于有限,缺乏经济效益,许多90后的裕固族都不用裕固语交流了。郭老担心这个象征着裕固族文化灵魂的语言,将在半个世纪后消失。  

郭老说裕固语没有文字,要用政策推行系统化的教学也很难做到。他希望学术界能用国际音标将裕固语编成字典,因为如果用汉字发音来标注,偏差太大。“语言是裕固族仅存不多的文化之一,应该努力保留。”  

从上个世纪初大约20多万到今天1万多人口,裕固族长期和其他民族如汉、蒙、藏族混居一地,许多风俗习惯被同化,或者通过通婚边缘化了。但如何保护保留一个民族的文化,除了本民族的意愿外,更多时候还是受到大环境的左右,在快速发展以及城市化的过程中,牧民们似乎更实际地向经济效益靠拢。 

裕固族背景资料

裕固族人口为13719人,近90%聚居在甘肃省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境内的康乐、大河、明花、皇城区及马蹄区的友爱乡,其余居住在酒泉市肃州区的黄泥堡裕固族乡。  

裕固族自称“尧呼尔”。据史籍记载,宋代裕固族先民被称为“黄头回纥”,元称“撒里畏吾”,明称“撒里畏兀儿”,清称“锡喇伟古尔”。新中国成立后,于1953年经本族代表协商,确定以同“尧呼尔”音相近的“裕固”(也取汉文富裕巩固之意)为族称。  

裕固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文化,它和曾于公元8世纪在蒙古高原推翻突厥汗国而建立回纥汗国的回纥以及由漠北迁到河西走廊的河西回鹘有密切关系。现今的裕固族是以古代回鹘人的一支——黄头回鹘为主体,融合蒙、藏等民族而形成的。

由于迁徙历史和与其他民族混居的背景,以裕固族为主体留下的物质文化遗产不是很多,较为突出的是服饰文化,另有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民间文学方面主要有神话、传说、故事、民歌、叙事诗、谚语、谜语等。有学者认为裕固族民歌格律,分别与古代文献中记载的突厥语民歌、蒙古族民歌有许多共同之处。  

肃南县成立于1954年,是中国唯一、甘肃独有的裕固族自治县,地处河西走廊中部、祁连山北麓,东西长650公里,南北宽120-200公里,总面积2.4万平方公里。居住有裕固、汉、藏、蒙古等11个民族,总人口3.62万,其中农牧业人口2.43万,占67.1%;少数民族人口1.96万,占54%;少数民族中裕固族近1万人,占27%。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1.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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