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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难:汶川、成都、都江堰
导语: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晓晖 我们在步行前往映秀的公路上见到了他,他的脸上长满了水泡一样的疱疹,有些麻木地接过记者给他的水和食物,简短地讲述——甚至周围的人还没听清他的名字——之后,又机械地朝前方走去……这样孤独地行走,已经两夜又一天。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晓晖 汶川的生还者

我们在步行前往映秀的公路上见到了他,他的脸上长满了水泡一样的疱疹,有些麻木地接过记者给他的水和食物,简短地讲述——甚至周围的人还没听清他的名字——之后,又机械地朝前方走去……这样孤独地行走,已经两夜又一天。

与那些曾经的乡邻相比,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他依稀记得那天下午的情景:公路突然从中间裂开,折断成数截,大地像波浪一样翻滚,群山在瞬间坍塌,巨大的声浪从山谷中咆哮而来,河床的水位突然上涨,山开始震摇,路变得扭曲,“山崩地裂”四个字已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情形。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倒在地上,本能地蜷缩成为一团,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曾经被声浪击倒而昏迷。

当看到整座城市都变成了废墟的时候,他开始恐惧并用力地捶打自己,来肯定自己还活着,并非是走在阴曹地府之中。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他找来几块破布,用以阻挡天空中开始飘落的雨滴,大地突然再次摇动,已经垮塌的废墟重新被震落;那些尚未垮塌,已经变得十分脆弱的建筑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雨越下越大,山体滑坡而发出的巨大声响令他本能地恐惧,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沿着公路,向外逃生。

他四处搜寻,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包袱,于是扯了些破布,简单地捆扎后,装入几瓶废墟中找来的水,汇同了几个幸存的人,开始往外面走。

没有走出几百米,路就断了,整座山体的坍塌吞没了公路,这个时候,巨石突然从他们头顶往下滚落,他撒开腿就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当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是孤单一人,同行者不知道是失去了联系还是被巨石砸中。

就在这样的雨夜,他开始了漫长的翻越大山的征途,所做的一切,都出自最本能的求生欲望——离开这里。

天实在太黑,雨实在大,塌方又随处都有,他停了下来,休息以保存体力。

5月13日,地震之后的第二日清晨,终于放了晴天,才微微亮的时候他就上了路。路很难走,他只能凭借从前的记忆——小时候他就是这样跟随着父亲来到都江堰。

他大约40多岁,是实实在在的山民,除了种些菜挑到镇上去卖,生活对于他而言,跟祖辈们没有什么两样。

14日的下午,他终于走到了紫坪铺水库,那里传来了人们喧嚣的声音。

他的样子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当人们问他从哪里来的时候,他说他来自映秀,汶川县城的一个镇。他也从人们口中得知,他所在的地方,在5月12日下午14点28分,发生了轰动全世界的7.8级大地震。


成都不眠夜

5月12日下午14点30分,汶川大地震发生之后,重庆、成都两个城市的通讯完全中断,一时之间都无法对外联系,所有的人都跑到大街上,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14点54分,中国地震监测局确定在四川省汶川县境内发生了里氏7.8级大地震。

我们买下12日下午17点50分从重庆前往成都的车票,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发现列车已经全线停运,成都双流机场也已关闭,于是只能改坐汽车,买到了19点前往成都的票。

一路上,所有接近大地震中心城市汶川以及附近城市如绵阳、都江堰、德阳、绵竹等地在外务工人员都纷纷赶回故乡,试图尽自己所能拯救受灾的亲人。

20多岁的胡佳(音)刚刚结婚不久,他年轻的妻子在汶川县工作才三个月,“我所有的电话都打不进去,下午我们还在QQ上聊着天,突然之间,那头就失去了一切联系,同时我也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感。”

“我哪里知道汶川会是地震中心呢?”胡佳红着眼睛,焦急地说,“汶川县我去过一次,我只知道那里是进藏的线路,与北川县交接。”

越接近汶川,情况就变得愈加严重。

距离地震发生地9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成都——这里已经变成一个惊恐的城市,马路上,公园里,天桥下,随处可见露宿的人群,同时伴随着不停的余震。

“我们家的饮水机都被震翻在地,衣柜被震得移了位置。”在成都建行某支行工作的胡小姐说,他们一家正计划着开车离开成都,前往郊区的农村住下,因为那里是平房。

余震不断,到12日晚23点,我们从成都市政府有关部门了解到,地震警报并未解除。成都电视台6个频道24小时不间断向民众播报灾情,救护车停在闹市中心。

“有蚊子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王可坐起身,问着旁边的母亲,她的狗被拴在旁边的大树上,与它的主人一样,蹲坐在成都的街头,不敢入眠。

此时,距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10个小时整,邻近震源中心的一座座城市的居民却无法入眠,警报还没有解除,余震一次次的发生。

无法入眠的,还有连夜赶到灾区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彻夜忙碌的护士、医生,维持秩序的警察,那些因为灾难来临而24小时没有关门的商店。不能入眠的,还有那些为了打通都江堰和汶川县城之间因为山体滑坡而被堵塞的道路的武警战士们。

在成都各大医院的门口,13日凌晨三点,仍然有不断涌来的人们无偿献血。

出于安全的考虑,成都已经全面中断天然气的供应,人群聚集在电视屏幕前,每一个人都备受煎熬。

“70年代的大地震也经历过,远没有这次厉害。”粟先生坐在路边,抱着他那只藏獒回忆说。也是因为三十年前那次经历,下午遭遇这次灾难的时候,他觉得自

“反应迅速”。冲到楼下,看着远处的高层住宅晃来晃去,一时分不清是自己晕眩还是楼真的在晃。“冲下来的人跟我说,他们从20层一直跑到8层,晃动的感觉还是没停。”

百米长的绿化带,已经坐满了数百人,有的人带来了野外宿营的帐篷,有的干脆铺个凉席,摊上棉被。路边的小摊忙不迭地摊着煎饼,价格已经从平日的2块5涨到3块,仍然有络绎不绝的人排队等候着。

“感觉人一下子就涌了过来”,路边小便利店的女老板说道。几个货架已经大半空掉,矿泉水、方便面、泡椒凤爪随处堆放着。“这些都卖完了怎么办?”我们问。“关门呗,我们也要给自己留一点。”

天色黑沉,云层很重,气象台预测当天晚上将有阵雨。一些人陆陆续续抱着被褥加入街头的人群,“天气预报说一会儿有雨”,周围的人说。“那也没办法,安全第一”,一个老人叹了一口气应道。

巨震后的都江堰

雨如倾盆。

5月13日上午12点,在前往成都附近受灾最为严重的都江堰市的路上,天空下着大雨,成灌高速公路受到管制,社会车辆禁止通行。高速路部分路段已经变形、扭曲,旁边的护栏有的已经被震落在地上。路上只有运送救援物资的汽车和不停闪耀着警报灯的救护车,以及一些企业自发组成的救援抢险车队。

当我们驶入都江堰的时候,整个城市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马路边的房屋很多都被震得变形或者倒塌,大雨之中,人群躲避在帐篷之内。这些帐篷,有些是塑料布,有些仅仅是由一把大伞简单搭建而成。

马路边到处停着车,有些人打着伞,有些居民披着雨衣,还有一部分人,表情麻木,任凭雨滴打在自己的身上。

在一处废墟之上,巨大的吊车吊起一块厚厚的水泥板,救援人员努力地搜寻被困在水泥和砖块之下的伤员,一位年轻男子不停地朝缝隙里呼喊母亲,数十次都没有回音,就在他和救援队伍几乎放弃的时候,地底下传来了微弱的呼救之声。

随后,巨大的石块被用力地顶开,相识或者不相识的人,都开始用手将砖土往外刨,儿子一直安慰着被深压在底下的母亲。

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雨越下越大,涌积成流,四处横溢。地震中被毁损的车辆随处可见,路边的每一辆车,都挤满了人。这些车已成为流动的房子,只要哪里空旷,哪里有足够的水和食物,这些车辆就会在哪里成堆地出现。

巨大的地震后,曾经风景秀美的都江堰在灾难和惶恐中喘息。在掩埋了最多失踪者的中医院废墟中,仍然有大群的人聚集在此,焦急地盼望被埋在底下的亲人能够获救生还。

有人仰天哭泣,有人疯狂呼喊,有人默不作声,有人心急如焚。

都江堰通往汶川的道路被彻底摧毁,巨大的山体滑坡,令救援队伍迟迟无法进入最为严重的灾难中心。

一个农用机车里面,坐满了十几个小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在镜头面前举起了象征胜利的V字型手势。一位母亲仍然蹲在一所教学楼的废墟旁边,她大声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她说,下一个获救的,一定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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